春耕前，村支书带着县里的技术员到老张的院子里。竹椅上的旱烟明灭间，老张盯着手里磨出包浆的锄头 —— 祖祖辈辈种水稻，田里放鸭子听过，再塞进青蛙，能行？技术员递过打印纸：“大叔您看，鸭子吃杂草害虫，青蛙专盯稻叶上的虫子，它们的粪便都是天然肥料。”

一、头年试水：从手忙脚乱到渐入佳境

四月插秧，老张按指导把田埂加宽半尺，挖了浅沟引水。邻居老李路过笑他：“好好的田挖得跟棋盘似的，鸭子踩坏秧苗有你愁的。” 确实，头茬鸭苗刚放进田就追着秧苗啄，急得老张整夜蹲田边守着。直到技术员提醒 “秧苗返青后再放鸭”，第二茬鸭苗投放时，半人高的稻秆已能护住根部，鸭子扑棱翅膀惊出叶鞘里的稻飞虱，正好成了口中食。

最让老张惊喜的是青蛙。清明前后，田角漂着几团灰黑色的青蛙卵，像撒了碎黑芝麻。十几天后蝌蚪孵出，扭着尾巴啃水藻，田里的浮萍再没疯长过。夏夜巡查，手电光里总能看见青蛙鼓着白肚皮蹲在叶尖，“呱呱” 声连成片，比当年用农药时的寂静热闹多了。

二、看得见的变化：从土地到口袋的馈赠

第一年秋收过秤，亩产 1100 斤，比往年多了百来斤。米厂老板捏着谷粒端详：“米粒饱满，垩白少，这样的米能走高端市场。” 老张后来知道，鸭子踩泥巴让土壤松活，水稻根系扎得深，抗倒伏不说，吸收的养分也足。更实在的是省下的化肥钱 —— 往年每亩 30 斤复合肥，现在只施基肥，追肥全靠鸭粪蛙粪，每亩少花 200 多块。

冬天卖鸭子，20 只麻鸭出栏时平均三四斤重，被镇上农家乐抢着订走，一只卖 80 块。青蛙养殖头年波折，蝌蚪被鸭子啄食不少，后来田边搭了矮栅栏隔开，第二年收获 50 多斤商品蛙，卖给城里饭店每斤 30 元。算下来，每亩地多赚 2000 多块，比单纯种稻强多了。

三、藏在细节里的生态账

一次灌水，老张发现田沟里游过几尾小鱼，这在以前打农药的田里根本看不见。秋天割完稻，田埂杂草里蹦出的蟋蟀惊飞了电线上的白鹭 —— 多少年没见过这鸟了，小时候常见，后来田里打药，鸟也跟着少了。技术员测土说，土壤有机质含量比以前高，捏把土能闻到腐殖质的腥味，不像以前板结得像块砖。

最让老张安心的是打药次数。以前一季打七八次农药，背着喷雾器在太阳底下转，药水味呛得头晕。现在鸭蛙控住了害虫，只在抽穗期打一次生物农药，省下的不仅是买药钱，更是对身体的担忧。有次孙子来田里玩，直接捧起田水喝，老伴骂 “脏”，老张却知道，这水比以前干净多了，田里的青蛙、小鱼就是最好的 “水质检测员”。

四、难处与盼头

当然有难处。第三年夏天台风刮破围网，鸭子跑了一半，青蛙躲进别人家田里。后来换成结实的铁丝网，成本高了些，却省心不少。还有市场波动，有年蛙类价格下跌，好在稻谷和鸭子的收入稳住了基本盘。村支书说，接下来帮着申请绿色认证，稻米能卖得更贵，鸭蛙也能贴 “生态养殖” 标签。

如今老张蹲在田埂上抽烟，看鸭子在水里扑腾，青蛙在稻叶间跳跃，心里比以前踏实。土地还是那块土地，却像活过来了 —— 虫子多了，鸟多了，连土壤都有了生气。技术员说这叫 “生物多样性”，老张不懂名词，只知道这样种地，对得起老祖宗的良田，也对得起良心：打药少了，吃得放心，钱没少赚，这不就是种地人最实在的好日子？

收工回家时，夕阳把稻田染成金色，鸭子排着队往家走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。老张想，明年可以多试几亩地，让更多人知道，老田里也能长出新光景。